游戚九

地球上最后一位EMO人类。

【明日方舟】火山恶魔

羊龙羊/红拉普/塞赫/莱茵

罗德岛大学城设定

OOC/分裂剧







秋天,正值青春叛逆期的伊芙利特做了一个决定,无人知晓但是惊天动地:她决定离家出走。


她逃出哥伦比亚的那幢庄园,转而入住罗德岛大学城内的公寓区。在13号公寓楼四层,一间有小客厅的单人套间,带有书室、厨室和独立卫浴,价格对于当时被经济封锁的她也很实惠,但是原主人古怪地告诉她,她一定会后悔住在这里的。


可伊芙利特没在意,因为她是一路逃过塞雷娅的护卫、赫默对她银行账户的封锁,借着同学的帮助坐长途列车:一路流浪到这里来的,所以她只是把两个行李箱随便往角落里一放,就直接躺在没有床单和被子的床上睡死过去。


到了晚上,伊芙利特才明白原房主说的后悔是什么意思:她被楼上砸东西的声音吵醒了。伊芙利特用卫衣的兜帽包住自己的脸,但是没什么效果。甚至噪音愈演愈烈,从玻璃碎掉的劈里啪啦声,到衣柜或者是桌椅被掀倒在地的咚咚声,到最后天花板都大有要砸到她脸上的趋势。终于,伊芙利特忍无可忍地用力捶了一下床板,砰的一声,床板掉在地上。好痛,她神情痛苦地捂住头。


她向来不是那种会隐忍的人。伊芙利特咬牙切齿地爬起来,穿睡衣和套房拖鞋,围上一块披肩就冲出房门,爬到五楼。冲到那间房门口时,她用拳头使劲砸门,几月来积郁在胸口处的委屈与愤怒,在此刻从喉咙里爆发出来:


“你们他妈的能不能安静点儿!”


房间内立刻静了下来。伊芙利特在门前站了一会儿,确定里面是真的停止了。她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,又是一声玻璃摔碎的声音,紧接着门吱呀吱呀地开了,伊芙利特回身——门只是开了一条缝。


一双淡金色的眼睛在昏暗中发绿。下一秒门立刻被猛地拉开。伊芙利特吓了一跳,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半步。然后她看清了站在门口的那个人:


“拉普兰德?”


“晚上好,伊莎利亚。”


“你这家伙怎么又记错了,是伊芙利特!”


伊芙利特兴奋地跑过去给这鲁珀人的肩膀上捶了一下,对方瘦削的身体被捶得撞出去。在前五分钟,她躺在楼底下的简陋床板上还在骂这人的全家。可是这家伙怎么变得这么弱了?


拉普兰德被这萨卡兹掐着脖子来回摇晃,双手举起:“咳、咳!随便吧,反正我肯定记不住你的名字。你是住在楼下吗?被吵醒啦?”


“是啊,不然你以为呢。”


想到这事就来气,但怒气在看到失踪半年的死党后烟消云散。伊芙利特疑惑地探头,想要看到拉普兰德身后的房间内部,肯定是一片狼藉,不过应该还有个人,但后者微笑着把她挡住了。


“你又在跟谁打架呢?要帮忙吗?”


“你可得了吧,莱茵军警局的小公子,哥伦比亚财阀的少东家。我可不想引火上身,上次在夜里打的鬣狗,就是那个色情狂你记得吧?之后东窗事发,我被你爸关了四个月,在成人监狱里。”


“我没听你说过。因为这个你才消失的?”


“嗯哼。”拉普兰德用脚趾准备关上房门,胳膊搭上伊芙利特的肩膀就要离开:“我还花了两个月跑关系、去找人把我的犯罪记录给消除了,不然我怎么考大学。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,伊丽莎白,我们去你那里吧。有酒吗?”


“是伊芙利特!你故意的吧!”


在房门要合上的时候,一只紧实的手臂挡住了它。拉普兰德被人拽住了另一只胳膊,伊芙利特回头,发现是另外一个她从未见过的鲁珀。拉普兰德回头注视着那个人,没说话。对方手臂有好几道划伤,血在流着,在鲜红触碰到拉普兰德手臂之前,对方率先松开了,血甩到白色瓷砖地上:


“回来。红,等你。”







火山恶魔







1.

“啊,早安。早餐是蔬菜卷,很快就好啦。”


新朋友从厨室的门口探出头。


直到黄瓜和番茄的味道飘得到处都是,伊芙利特不情愿地睁开了眼睛。她从客厅硬邦邦的地板上爬起,陷在被子里,坐在地铺上,盯着新朋友刚刚探头的地方发呆。低头看到这套灰白色条纹棉被上,上面有几个被香烟烧穿的窟窿,一股酒味——这是拉普兰德借给她的被子。伊芙利特挠了挠头,起身走到盥洗室里洗漱,看到那只淡粉色的马克杯才想起:这个房间还有另外一个人的存在,如今她正在和别人共处一室。


她吐掉漱口水,然后摘了套在额角上的一对角套,用肥皂洗脸,一不小心肥皂进了眼睛,她胡乱抓了条毛巾擦了擦。毛巾刚一贴到脸上,不属于她的香气温柔地包裹住了她,伊芙利特顾不得眼睛疼就弹了起来。这是那个新朋友的毛巾。伊芙利特慌乱地把它放回去,用凉水冲了脸。水滴顺着下颔滑落,伊芙利特看着镜子中的那个人。你这家伙脸红个什么劲啊!她在心里叽咕道。


伊芙利特慢吞吞走出去,看到对方已经坐在餐桌旁,早餐摆在桌上却还没有开始用:


“这都第四天了,我懒得说了——‘不用等我一起,你自己随意’,艾雅法拉,你听见了吧?”


艾雅法拉双手合十,温柔带有歉意地对她笑:


“我是想和伊芙一起啦。抱歉抱歉。”


“喂!这有什么好道歉的!”


伊芙利特觉得自己又脸红了。但她还是低头用叉子叉起盘子里的蔬菜卷,野蛮地撕下一大口——“就算不是在吃肉,也得有吃肉的姿势。”这是伊芙利特的信条。但是当她发现,艾雅法拉坐在餐桌前看着她,像一朵雏菊那样安静而柔软。很快,伊芙利特跟自己的信条作了告别。


你又在意个什么劲啊!伊芙利特对自己大吼大叫,在心里。






2.

艾雅法拉不算是伊芙利特的新室友,如果用一个准确但不得体的形容来说,她是伊芙利特捡回公寓的。事情需要从伊芙利特入住的第一个晚上:与自己的死党重逢开始说起。


自从拉普兰德得知伊芙利特也在罗德岛大学城念书,两人就像从前一样厮混在一起,每周五晚上各学院下学时,她们就会相约到可露希尔开的大学酒吧里泡一会儿,这个习惯风雨不变。即便两人都不在同一个学院:拉普兰德在商学院,而伊芙利特则在自然科学学院。同时,拉普兰德还有一个关系特殊的朋友,隔三差五就会去找她,但结局总是很惨淡——不是摔东西就是打架,每次楼上的巨响就会让伊芙利特心惊胆战,高中时拉普兰德吸毒,搞垮了身体,变得很瘦,但每次都是那个人带伤离开,一言不发。


那天就是个周五。拉普兰德说她还有事情要做,所以伊芙利特就先回去了。她从酒吧独自一人回到公寓。她进入13号公寓楼内部,却在楼梯间撞见一个戴着棒球帽和口罩、看不清脸的人拿着水果刀冲一个柔弱的女孩比划,当时楼梯间太暗,但却能看到那人的棒球帽上有一对长犄角伸出来,伊芙利特认为那是个萨卡兹。她不是一个种族主义者,可同族当着自己面作出这么丢人的事情,伊芙利特大人还是决定好好教他怎么来当一个凶神恶煞的恶棍。


“喂!我说你这家伙......”


说话间,伊芙利特就冲上去扭住那个萨卡兹的手臂。也许是那人发现自己比不过蛮劲,立刻灵活挣脱开,迅速逃了。这让刚准备见义勇为、好好大干一场的好心人伊芙利特觉得很没劲。


那个受威胁的女孩回过神来,惊喜又激动地抓住了伊芙利特的手腕向她道谢,后者马上就脸红了。她摆摆手,一副跟拉普兰德如出一辙的“老子天下第一”的臭屁表情挂在脸上:


“你这种又弱又矮的小矮子啊...(伊芙利特才看清这女孩泛红的一对羊耳)噢——原来是一个卡普里尼啊!怪不得被人家找麻烦。幸亏是遇上了我,不过那家伙也真是,我可是伊芙利特,打架是在萨卡兹里面出了名的,今天对上我真是算他倒霉啦。”


她们交谈起来,交换了彼此的名字。女孩名叫艾雅法拉,她告诉了伊芙利特更多关于自己的故事,她是一名来自莱塔尼亚的卡普里尼。因为出身种族,艾雅法拉原本就天生体弱,而幼年双亲离世让家里的生活变得很拮据,这也导致她比一般的卡普里尼还发育不良。幸好,艾雅法拉从双亲那里继承了优秀的智力基因,而她的堂叔也愿意担负她在莱塔尼亚大学的学费。所以在拿到那所公立大学的一等全额奖学金时,她全部用来支付了在罗德岛大学深造的学费。这本是一桩好事,眼看奋斗青年就要奔向小康,可艾雅法拉告诉伊芙利特,她在乘船来到大学城港口时,不幸遗失了钱包,其中包括全部能证明她身份的证明材料。现在罗德岛大学已经没有艾雅法拉的学籍和容身之所了。


“那你好惨喔。”伊芙利特耸肩对她说。


她是个富二代,没办法体会到艾雅法拉口中的那种生活,这时她又很庆幸自己有一个黎博利老妈。赫默是个经商天才,她在罗德岛大学都能看见黎博利们的智能电子产品远销此处。


即便沦落至此,艾雅法拉还是保持了卡普里尼贯有的从容与教养。她穿莱塔尼亚风情的连身裙服,此刻尽管凌乱无比,上面还有流浪的尘土痕迹,棕色的发卷胡乱的翘了起来,显得很狼狈。但是艾雅法拉轻轻把发丝别到耳后,冲伊芙利特感激地笑了一笑。这个动作让伊芙利特抓了抓胸口的衣服。


别跳得那么快。她冲心里大吼。


“那、那你现在打算...怎么办?流浪啊?”伊芙利特挠了挠头,她发现自己不很会说话。


你又结巴个什么劲啊!她再次在心里大吼。


艾雅法拉吸了吸鼻子,脸上挂着温柔的微笑,冲金发的萨卡兹弯了弯眼睛。


“嗯唔......这倒是一个很好的建议呢”


“啊?我不是这个意思啦!你你你!我...我就是举例子而已...不是!我就是随口那么一说!”


“确实只有这一个可行的办法。”


“怎么会,你胡说。”正值叛逆期的伊芙利特习惯与别人作对,她鼓起嘴巴,瞪着艾雅法拉,气鼓鼓指着楼上:“我的房间在那里。”


艾雅法拉好像没能理解她的意思,迷茫地冲萨卡兹眨眼睛:“抱歉,我...让你生气了吗?”


她的眼睛湿漉漉的,像是食草动物那样温驯而无害。可伊芙利特是一个萨卡兹,一头暴躁的小火龙,龙是吃肉的。自己无法理解的道歉让她狠狠地跺了跺脚,开始莫名其妙地甩尾巴发火,艾雅法拉想要走上前安抚她。伊芙利特看见她以后又想到了什么,于是她指了指自己:


“我,刚刚救了你。对吧?”


艾雅法拉点点头:“当然,我会报答你的。”


“不、不。这么说的话......”伊芙利特摆摆手,像是打架赢了一样,得意洋洋地冲小矮子笑,她伸出手指在艾雅法拉面前点了点空气,脸颊通红:


“小矮子,你可算是我捡到的。”






3.

在罗德岛大学城公寓区13号楼,伊芙利特住在四楼,跟她的新朋友相安无事地度过了半个月,楼上也很久没有打砸的声响,睡眠质量显著提高。艾雅法拉待人温和,很快跟四楼的大学新生们相处起来。比如慕斯,与伊芙利特同龄,是个胆小的菲林,她养了一些盆栽,跟同样热爱植物的艾雅法拉很有话题。伊芙利特对于这些嗤之以鼻,反正艾雅法拉是她捡到的。


这里虽说是单人套间,只有一个卧房,但是带有小客厅和视野开阔的阳台。伊芙利特恶狠狠地把艾雅法拉塞到唯一的卧房里,趾高气扬地让她好好记住她是自己捡回来的,所以要好好给自己做事情,不能生病。而萨卡兹自己,则去五楼的死党那里抢了条被子,在套间客厅的地板上铺床铺。至于艾雅法拉需要的生活用品(她流落至此的时候,只带了两套换洗衣物),伊芙利特也想尽办法搞了一些回来。


(某天早上,学生和教授们都听见可露希尔的哭号声,听说是她开的便利店被抢劫了。一些被这奸商坑害的学生觉得这件事大快人心。)


艾雅法拉会做一些甜点。这件事是伊芙利特在结束了上午的课程后,回到公寓用午餐时,看见艾雅法拉给慕斯送松饼发现的。她有些生气,但是艾雅法拉冲她笑了一下后,那些怒火就消失了。她只好盘腿坐在客厅地毯上打游戏,等着艾雅法拉给她做午餐,精通烹饪素食的卡普里尼告诉她,这次是西兰花烤薯条、浓菜汤和小面包。厨室和客厅只隔了一道透明玻璃,伊芙利特抱着游戏机偷偷瞄着艾雅法拉,电子屏幕上的怪物已经撕碎了她的英雄都浑然不觉。


伊芙利特在餐桌上坐定,艾雅法拉用夹子给她夹了一块麦麸面包。看着伊芙利特蘸着浓菜汤啃完,她伸手为莽撞的萨卡兹擦掉嘴角的油渍,对方闪闪躲躲又惊又羞地大叫,她才微笑着开口:


“我听你的同学说你这次——”


“等、等等!你不会又要拿我学习说事吧?真是烦死啦!我知道我这次考试考了四科,但有三科没及格,当然啦,另外那一科我就没考,但我有在努力去听那只兔子讲课了啊!”


“伊芙——我要说的是你这次被选入罗德岛体育队的事情。”艾雅法拉握住了伊芙利特挥来挥去的手,她知道这样会让伊芙利特很快安静下来。


“噢!你说那个啊!”伊芙利特在桌底下晃尾巴摇着脚尖,咧嘴冲艾雅法拉笑,还翘鼻子:“我打棒球可是最高纪录,一小时两百的速度!怎么样,很了不起吧!”


“很了不起。恭喜你啦。”


艾雅法拉用双手温柔地包住了她的那只手,笑容优雅温和得恰到好处,让伊芙利特有些看呆:


“那我们来说说你的考试吧?”


泰拉世界有一个非官方的高智商种族排行榜,卡普里尼族排在四百多个种族的第三名。伊芙利特也能体会到——确实,艾雅法拉是一个知识渊博的人——这是她在三个小时的功课辅导中体会到的。不过好在,伊芙利特终于对自然科学这一门学科有了系统的认知,不再认为它只是哪个能吃、哪个不能吃的学问了。她看着艾雅法拉坐在她旁边,这个小矮子长得怪好看的,讲解时的神情专注又认真,只是这样看着对方,伊芙利特的心就跳得越来越快。不过她发现艾雅法拉似乎是一个优等生,又变得有些沮丧,因为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。


艾雅法拉曾向她谦虚提过,她在莱塔尼亚大学念过一段时间书,侥幸拿到奖学金,还是一等全额的!在入学教育时,伊芙利特听到罗德岛大学创始人凯尔希提起:泰拉世界高等教育协会曾规定,如果不是所属学院的头号优等生,那么连奖学金的评判资格都没有。酷!原来艾雅法拉那么强!


此刻正在教伊芙利特熟悉野生植物的艾雅法拉肯定想不到,这名萨卡兹已经在心中很认可她了。对于好战的萨卡兹来说,这相当是最高礼节。


“嗯唔......”


艾雅法拉对着伊芙利特的电子课本思考,她们面前漂浮着某种植物的立体形态投影,这种植物结构奇特无比,褐色花萼底部的枝干上几乎没有根须与茎叶,顶部是坚硬厚实的三叉形黑色外鞘,暗色角质层外缀有凸刺,层层包叠住其中脆弱轻薄的菱形花瓣。


抬眼看到伊芙利特时,她灵光一现:“啊!”


“这是蔷薇目的变种,般称它‘魔鬼玫瑰’,因为它极为罕见,所以没有被列入植物科学属。”


“而且还有一个关于萨卡兹的传说:在中纪元时期,那时还处于萨卡兹与萨科塔的百年种族战争,有一名萨卡兹却和萨科塔坠入爱河,当两人的情感被揭发时,萨卡兹被宣判了死刑,死法是......被长着獠牙的野猪咬死。检尸官确认这名萨卡兹死亡以后,发现他的血染红了土地上的野玫瑰以后,那些花朵像被烧着了一样,迅速萎缩,变得焦黑坚硬,直到演变成今天你看见的这样。”


“不过很遗憾,这种植物已经灭绝了,它的生长期极为苛刻奇怪:在萨卡兹的聚落里生长,外形狰狞,花期时长时短,最特别的是这种植物没有根须,所以踪迹罕见,我只在卡兹戴尔火山沿带的喷出岩上见到过一次,就那一次,让我印象深刻。所以呢......萨卡兹人又会称它为——”


艾雅法拉微微笑着注视伊芙利特,缓缓开口:


“流浪的火山恶魔。”


那支奇特的玫瑰在伊芙利特眼前漂浮着,萨卡兹看着这支植物发呆,她对这花没什么印象,却又好似在梦中见过它几千几万次。






4.

被伊芙利特收留以后,艾雅法拉并不常出门,更多时候是留在伊芙利特的房间内。不过作为卡普里尼,她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人格魅力,让跟伊芙利特年龄相仿的孩子不自觉想要亲近她。也有人为她落入萨卡兹魔爪中,忍受对方的暴行而感到惋惜,可事实上是——艾雅法拉乐在其中。


尽管在百年种族战争结束后,作为战败方的萨卡兹族饱受人们的诟病与歧视,他们天性邪恶,不知善良为何物,脾气野蛮性格暴躁,而且崇尚专制和武力,仿佛生为萨卡兹就是有罪。但是艾雅法拉不这么认为,比如说伊芙利特,她确实有些火爆,发起脾气来连艾雅法拉都劝不住,常常是嘴上说一些恶狠狠的坏话,叫她“小矮子”或者是“小呆子”,可就像是魔鬼玫瑰,坚硬的外壳带着锐利的刺,包裹在其中的花瓣却绮丽柔软,伊芙利特拥有一颗比金子还真诚的心,也许是这样(也许还有别的原因),艾雅法拉才心甘情愿地留了下来。


伊芙利特是自然科学学院的学生,每周的周一到周四都有课,周五是野外调查。她在公寓里和艾雅法拉一起用早餐,上午去听阿米娅教授的生物理论课,但通常这门课都被她用来补觉了。午休时间会回到公寓,艾雅法拉会给她准备午餐和甜点。下午是夜莺教授的课,她不怎么反感自己的同族,可惜这门课是种族学,所以这注定是一个无聊的下午。晚上偶尔会有体育队的集训,不过她仍然能在七点之前回到公寓。晚饭后她去楼上找死党打游戏,原本是两人局,结果那个红色的鲁珀最近也常常在,虽然她不怎么会参与而且一言不发,可伊芙利特还是早早跟拉普兰德说了再见。因为只要一想起还有人在等着自己回去,她就会很开心。


临近周末的周五是特殊的日子。伊芙利特提前跟艾雅法拉说好,她不能回来吃晚饭了,要跟朋友们聚会。就像是面对赫默的询问一样,她企图蒙混过关,就跟对方说:有很多很多人,而且都是乖乖优等生。这个理由没有被聪明温柔的卡普里尼揭穿,艾雅法拉只是嘱咐她路上安全。看着对方脸上的笑容,伊芙利特在心里的愧疚挥之不去。因为她在说谎,没有很多人,可能是一个,或者是两个,而且一个是快要被劝退的瘾君子,一个是可能在黑道上混的未成年杀手。






5.

感谢艾雅法拉的耐心指导,伊芙利特的补考顺利通过。阿米娅惊喜地看着萨卡兹的成绩单,第三次补考没过的拉普兰德在叫:“伊万诺夫居然偷学!”


萨卡兹则开心地摇头摆尾:“是伊芙利特!”


那天是个周五,为了庆祝伊芙利特补考通过和拉普兰德补考没过,鲁珀人从可露希尔的商店中偷了个烧烤架,在晚上组织烧烤聚餐,另外一个红色的鲁珀也跟着来了。聚餐开始时,拉普兰德递给伊芙利特一串烧烤蔬菜,结果她看到绿色蔬菜就忍不住呕吐。这时,她想起自己的死党还不知道关于艾雅法拉的事情,于是伊芙利特没怎么多想就告诉了拉普兰德。


“噢,酷。所以我们莱茵家的公子爷在见到陌生人的第一面就会自报姓名,然后把陌生人带回家过夜?”拉普兰德从口袋摸了摸,想抽烟。


她没摸到,挑眉毛拽着红的衣服扯来扯去。最后在一个隐秘的内衬口袋中找到了一盒皱巴巴的烟卷。拉普兰德径自拿出来,红按住了她的腕根:


“不准。身体,会不好。”


拉普兰德呿了一声,自顾自地拿出两支烟,一支丢给伊芙利特:“算我送给你的成人礼物。”


“呃......我不了,艾雅法拉是个卡普里尼,弱得要命。给你朋友吧?”伊芙利特拒绝了。


“她没成年呢。”白发的鲁珀在烧烤架上点了烟,冲伊芙利特翻了个白眼:


“这可真不像是你的风格。”


拉普兰德不像伊芙利特那样直率,比如关于红,死党就没怎么跟她提过关于这位特殊朋友的事情。除了伊芙利特在某次酒吧碰头的时候,无意间问了句拉普兰德晚上到底在干什么,干嘛每晚都跟家暴似的?拉普兰德晃了下尾巴,随便地说了句抱歉。然后伊芙利特听她说了一些:那个特殊朋友被称作红,是拉普兰德在监狱里认识的,很能打,没受过系统教育但好像知识也不少,像个小屁孩,不会连续说一句子话。拉普兰德被放出来的时候,似乎有人在追杀她,逃亡过程中被叙拉古的黑帮缠上了,干了一场大架,是红帮了她。拉普兰德说了个大致,说得很模糊。伊芙利特才注意到,拉普兰德闭上眼睛时,左眼带了道伤疤。


伊芙利特对于拉普兰德的过去一无所知。总之她是个神秘人,上高中的时候也常常消失那么个一两天。拉普兰德比她大了两岁,但是比她晚上学,两人算是不打不相识,打了个平手,最后结为死党。何况伊芙利特不是心思缜密的人,在她家庭环境最糟糕的时候(那段时间赫默和塞雷娅的关系极为恶劣)和拉普兰德混在了一起,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幸运。


萨卡兹和鲁珀都算是肉食动物。拉普兰德和红关系很奇怪,像是仇人又有一起打架的同袍情谊,不过最近她们的关系似乎不再那么紧张了,因为有一次,伊芙利特看见红轻而易举地把拉普兰德按在地上,她以为要打架了,结果红色的鲁珀轻轻咬在白色那位的唇上;然后,伊芙利特开始看到在拉普兰德身上出现了一些不清不楚的痕迹,问她就被告诉是小孩子不能知道的事情。拉普兰德也清楚,伊芙利特厌恶蔬菜,尤其憎恶绿色植物,喜欢半生不熟的烤肉和辛辣味道的糖果。不比鲁珀人的精明与利益至上,金发的萨卡兹简直不要太好骗。拉普兰德眯着眼睛听伊芙利特谈起那位来路不明的人。


“那个小矮子表现得不错嘛。她会帮我收拾房间,会给我做便当,虽然都是蔬菜谷物,但是她还会给我辅导功课,我这次补考能过都是她帮我。”伊芙利特小口小口咬着抹了蜂蜜的烤肉串。


拉普兰德直挑眉毛:“天呐,她为什么要对你这么好?就因为你是个富二代?”


旁边的红摇了摇头,一改沉默,弹掉落在拉普兰德身上的烟灰:“红觉得,她,是个骗子。”


“谁要你管啦!”伊芙利特跳起来冲那个穿红色绒外套的鲁珀呲牙。


红挡在拉普兰德的前面,被萨卡兹使劲抓住衣领,眼看就要挨揍。


“看吧看吧,小火龙喷火了。”拉普兰德懒洋洋地吐了个烟圈,大有让矛盾激化起来的趋势:


“我说你啊,是不是喜欢上她了呀?”


这句话让伊芙利特愣住,举着拳头在空中也停了下来,她觉得自己又要开始脸红了。然而就在这时,红趁机绊了一下伊芙利特的脚,后者一下子就没站稳,仰面摔倒在地上。


“拉普兰德!你他妈耍我!”萨卡兹怒声骂道。


红的表情有些小雀跃,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打赢了,还是因为拉普兰德有意无意地帮忙。她看着拉普兰德,白发的鲁珀拍了拍自己旁边的空地,她就立刻走向对方,很乖地坐了下去:


“小火龙,很弱。”


拉普兰德则捂着肚子躺在红的膝盖上疯笑着。






6.

周末是大学城的休假。


不过对于萨卡兹来说,她的周末并不意味着休假。由于老妈在经济上对她的封锁,导致伊芙利特连半个哥元都取不出来。她只好出去打工,比如说给罗德岛的体育队当替补(最后意外转正了),同时在可露希尔的便利店里兼职了一段时间,由于常常随手就把东西送给顾客而不结账,可露希尔转而把她介绍给同族:在医学院工作的华法琳教授。伊芙利特给她当实验品,只有第一次被抽了血,后面几次倒是轻轻松松拿到了不少报酬。


尽管还要外出打工,但她还是比平时晚起了两个小时。萨卡兹醒来后发现早餐还摆在餐桌上,蔬菜卷已经凉掉了,杯子里的牛奶尚有余温。艾雅法拉坐在书室内读书,听见客厅的响动时走了出去。她准备把冷掉的食物倒进垃圾桶,再重新做一份时,伊芙利特从盥洗室里走出来,瞪大眼睛阻止了她:


“喂!你在做什么!”


“最近降温,如果伊芙再吃冷食的话,很有可能会生病的。”


“我至少有十年没生病了。”


萨卡兹毫不顾忌地脱掉当睡衣用的T恤,只穿内衣就在对方面前走动。她的肩带滑了下来——艾雅法拉有点羞涩地转过身,这个动作被正在换衣服的伊芙利特注意到了,她在鼻子里面哼了一声:


“你讨厌我?”


几乎是立刻被人反驳:“当然不!”


“那为什么不看着我?”


“你、你在换衣服。”艾雅法拉的羊耳通红,让伊芙利特有些意外的是——这个人开始结巴了:“出于、出于礼貌,我应当回避才是。”


出于个人的恶趣味,伊芙利特装作很生气的样子开始冲艾雅法拉发火:


“借口!都是借口!你就是讨厌我而已!”


“不、不...当然不是,伊芙!”


温驯的卡普里尼变得有些激动起来,她红着脸深吸一口气,然后慢慢回身。看见伊芙利特抓着一件加绒卫衣,肩带还是垂落在手臂上。萨卡兹无辜地吐了吐舌头,露出大白牙冲她笑。


艾雅法拉被那个笑容烫了一下。


“我要你帮我穿衣服。”伊芙利特坐在棉被里,理直气壮地伸出手臂。


“你不是小孩子......”艾雅法拉顽强抵抗着,而后她发现自己踩到了对方的雷区。


一提这个就直冒火,伊芙利特恼怒地捶了一下被子。在三天前她才得知,艾雅法拉已经二十四岁了,尽管她比自己矮了那么多,看上去那么好欺负,可伊芙利特觉得像是被骗了一样,她讨厌别人骗她。整整两天她都没跟这个骗子说话,还是艾雅法拉凑到她面前,脸贴着脸哄好这个小孩子的。


她放弃抵抗了。


“真拿你没办法。”她走了过去。


艾雅法拉跪坐在伊芙利特的身后,拉起她滑落的肩带,像是惩罚,轻轻用力拉起弹在女孩的裸背上,留下一道粉红色的印痕。冰凉的手指划到一片温热的皮肤时,萨卡兹的尾巴悄悄缠上了卡普里尼的腰。她似乎没注意到,伸手穿过伊芙利特的腰侧,抓着那件厚卫衣往她金色的发顶上套。


语气柔软得像是一团羊毛:“伸手。”


伊芙利特乖乖照做了。她把胳膊穿进袖子里,艾雅法拉把套在她头上的帽子拉下来,伊芙利特回头扬眉得意又阴恻恻地笑,摸了摸身上的衣服:


“哈哈!知道这是什么毛吗?——羊毛!”


艾雅法拉装作有些生气,趁机掐了掐对方的腰下。伊芙利特吓得松开尾巴,重心不稳,倒在了卡普里尼的腿上。结果她被激起了好胜心。


这个矮子!这个呆子!这个骗子!


萨卡兹按着艾雅法拉的肩膀用力往后压,后者惊呼一声,被推在棉被里。她仰面看着撑在她两侧的那个人——伊芙利特,一个萨卡兹,她的脸很红,呼吸也有些急促。可自己不比她的情况好,艾雅法拉抓了抓胸口处的衣服,她身体柔弱,假如心脏撞得再快一些,她的肋骨就要断掉了。


“我说你啊,是不是喜欢上她了?”

    


像是穿窗而入的阳光扫过,温度转瞬即逝——


金色的萨卡兹轻轻咬在卡普里尼的唇上。






7.

前一天晚上。周五。

13号公寓楼五层。


拉普兰德没喝太多酒,却倒在红的身上,昏过去了。伊芙利特终于注意到,再次见到的拉普兰德开始不怎么喜欢动弹,身子逐渐瘦了下去,一天比一天垮。她没跟伊芙利特说过身体的事情,伊芙利特只当是她戒毒的表现。拉普兰德是个瘾君子,使用毒品使她丧失了打架的优势,而在她睡过去之前说才跟死党提过一句她目前正在戒毒,为了通过移民体检。


移民?你移哪儿去?伊芙利特从糖盒里拿了一颗干椒糖,终于反应过来:等等,你要走啦?


拉普兰德嗯了一声,她拿着铝罐喝了一口酒,猛地吐出半口,在红扶着她的手臂上,她眼神倏地凶狠起来,用力攥紧那只手臂,但是她没多少力气了。拉普兰德喘了口气,露出一个讽刺的笑,然后抬头跟萨卡兹说小火龙,圣诞快乐,虽然还有一个月,但我可能没法撑到那时候啦。


伊芙利特当她说醉话。但是这样像死人一样的话语总让她感觉不安,尤其是这两名鲁珀,把自己和彼此当成死人一样对待,就连这间房子都像是乱葬坟墓那样狼藉。


你能不能等春天再走?我不想......——只有你可以理解我。伊芙利特说着说着,觉得后面这话实在是太矫情,所以把后半句给咽了回去。拉普兰德似乎懂她的意思,扯了个笑只扯到一半,倒了下去。


红平静地用手梳理着拉普兰德的白发,像是拨开一层层沾有灰尘的雪。其实也不是那么白,伊芙利特注意到死党的长发暗淡偏灰。她是生病了吗?她问红。红没说话。


伊芙利特觉得很没劲,又想起之前她看见的。她抓了一把干椒糖,放在掌心里数着,想要装作无意间的提问,结果越紧张喉咙越发干。她清了清嗓子,跟红问话,你们之前、呃......我看见你们好像在、在咬来咬去的......那是在干嘛啊?


红的灰色尾巴猛地竖了起来,然后转而轻轻地搭在另一只灰白的狼尾上,动作小心翼翼,像是气泡,怕它破碎,然后在空气中蒸发不见。


她明明是在回答萨卡兹的问题,却低下眼睛注视昏睡过去的拉普兰德。


“红,在跟她,告别。”






8.

中午,伊芙利特从自然科学学院的温室走出来,走天桥上的近路到直通公寓区的中心大道。结果迎面就看见了白面鸮。她穿黑风衣黑西裤,戴着一副黑墨镜,靠在一辆加长林肯上扮酷姐。伊芙利特假装自己不认识她,快步从她面前走过。


白面鸮冲某处帅气地打了个手势:“猎龙行动开始。按照计划,我掩护你们,梅尔打头阵。”


话音未落,同样装扮的梅尔不知道从哪里就冒出来了,挡住了她的去路。伊芙利特恶狠狠地用力踩了一脚在梅尔锃亮的黑皮鞋上,阿纳提痛得直跳脚,她叫了一声:“麦哲伦!”


“啊!这就来啦!”


没看见人,而且声音是来自空中的。伊芙利特往上看,发现一只怪鸟从天而降。她迅速往旁边一闪——刚从无人机上跳下来的麦哲伦大呼不妙,她脸朝地,砰的一声,栽在伊芙利特的脚边。


麦哲伦奄奄一息:“缪...缪......”


啊?伊芙利特还没反应过来,就被冲出来的缪尔赛思抱着肩膀扑倒,两个人一起摔在路中间。


“抓住你啦!伊芙芙!”



“你们这群混蛋!!放、放我下来!”


白面鸮抬着伊芙利特的左肩,梅尔举着伊芙利特的右肩;麦哲伦摁着伊芙利特的左腿,缪尔赛思扛着伊芙利特的右腿。四个戴黑墨镜的酷姐,整整齐齐地把萨卡兹这么抬进了那辆加长林肯。


“猎龙行动,圆满成功。”






9.

华法琳第一次见到伊芙利特。


她原先跟可露希尔通过电话,后者说自己实在受不了做赔本生意,所以会有一个金发的纯血萨卡兹来医学院这里当实验品。——实验品这份兼职是那种高收入但也高风险的类型,除非实在走投无路,不然罗德岛的学生们谁也不想去做这份兼职,尤其还是华法琳主刀。


华法琳抽了那个萨卡兹的血,发现其中大有奥秘。她立刻给远在哥伦比亚的损友打电话炫耀:


“嗨!你还好吗?”


“很不好,我这儿忙飞了,你什么事?”白面鸮的语气很焦灼。


(电话那端似乎是梅尔在大喊:绝对不可能!这种时候就别开玩笑了,在没有任何经济来源的情况下,她真的能跑那么远吗?白面鸮回应:她可是跟着我们黎博利长大的,有什么是她做不出来的?)


“听出来了。我就是来跟你炫耀一下,我刚刚得到了一个奇特的实验品:是个纯血的萨卡兹,想来是把钱都花完才来我这里碰运气的。结果真让她碰上了!——她体温比别的萨卡兹高了一些,而且她的血液样本超乎了我的想象!她细胞对病毒的抗性是我活了这么多年见到过最强的!”


华法琳补了一句,得意洋洋:


“你肯定没见过。”


“不,我见过。我还养大过一个这种类型的。”白面鸮轻描淡写地回击她。


(梅尔又在喊了:怎么办啊天呐!赫默又打电话威胁我了!她说再找不到那个小家伙替她就要把我的工作室毁掉!塞雷娅也不管管!白面鸮烦躁起来:听我的,去查一下罗德岛大学。)


“呃,我不应该干涉你的事情,但是你刚刚说了‘查一下罗德岛大学’对吧?到底怎么了?”


“好吧,这件事情我只告诉你一个人。”黎博利压低了声音。


(很快,那个阿纳提的声音穿过电波又传了过来:白面鸮,我的电脑被反植入病毒了!我说了我不擅长当一个电脑黑客!这事儿得你来!白面鸮敷衍地应下来:知道了,我马上就来。)


“你可拉倒吧,你说只告诉我一个人的事情多了去了,哪次我不是最后知道的?”


“非同小可——赫默,就是我老板,那个掉根羽毛哥伦比亚都为之颤抖的女人,和塞雷娅,是梅尔的长官,总之很厉害——两人的孩子离家出走了,我们这边炸了锅。”白面鸮的声音更低了:


“而且她已经满十八岁了,所以根据泰拉成人保密法,我们无法知道她到底考上了哪所大学,或者,她没考大学。但我认为可能是罗德岛大学,因为她的高中就是在罗德岛公学读的。”


“公学我不清楚,但是如果在我们这里的话,我会尽力帮你的。”华法琳难得体贴地说。


“谢谢。她也是个纯血的萨卡兹,金发红眼,叫伊芙利特。如果你能拿到学生们的体检情报就更好了,因为伊芙利特体质特殊,她体内细胞对病毒的抗性极强——等等!华法琳!就是她!”


“什么?”


白面鸮语速飞快:“就是那个刚刚来找你兼职的金发萨卡兹,她就是我们离家出走的小公子。”


“还有一句真诚忠告:不要再对她做实验了,因为我现在还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。”


“华法琳?你还在听吗?”


......


华法琳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支血液标本,她觉得自己心痛地无法呼吸。




伊芙利特按照约定,第二次出现在华法琳的实验室。结果她刚进去,就看见这位同族教授把自己结结实实地绑在椅子上,为了恢复呼吸功能,华法琳脸上还戴着呼吸器。


“是伊芙利特同学对吧?”


“就是我。你在干什么?被人绑架了?”


萨卡兹刚要走过去,华法琳就立刻大叫着制止她:“别过来!我会忍不住把你......我不想死!”


这人疯了吧。伊芙利特挠了挠头:“那我今天要怎么做?还抽血吗?”


“当然是......”华法琳痛苦地闭眼,咬着牙从牙缝里说完:“当然是不抽啦。这次的报酬在你旁边的桌子上,那个信封,拿了就走吧。”


“可是你还什么都没对我做。”


“对!这就是我要做的!”那个教授不停地在椅子上挣扎,但绑得实在是太结实了。


伊芙利特拿起那个信封,惊讶地发现它比上一次厚了十倍。至少有好几万哥元。她离家出走以后,就没再见过这么多的钱了。但她想了想,还是把信封放了回去。


语气义正言辞:“不行,我妈告诉我说交易要平等。”


“噢,就是那个掉根羽毛整个哥伦比亚就会为之颤抖的女人?”


“喂!不许你随便说她!”


“我不是,我没有,你听错了。”华法琳立刻改口:“这也是我们实验的一部分,嗯......就像黎博利的阴谋诡计,鲁珀适合群居生活,卡普里尼容易受惊逃散,这是一次在探究萨卡兹能否克制种族天生的食肉本能的一次实验,没错,就是这样。”


“真的吗?”伊芙利特怀疑地看着华法琳。


后者学着白面鸮的样子,真诚地点了点头。


“我信了。”


金发的萨卡兹拿着厚信封,向教授说了再见。




伊芙利特来到华法琳这里的最后一次,也正是那次才促使了白面鸮与梅尔联手策划的猎龙行动。


当时,那位身份金贵的萨卡兹金发小公子很心不在焉。她不像之前,听华法琳瞎扯一通什么种族本能的实验才放心离去。伊芙利特有些烦躁,她不顾绑在椅子上一直克制自己吸氧气的华法琳,反而一直在实验室乱转着。她无意间走入了华法琳的标本室,那些血淋淋的标本没恐吓到她。


“那些标本很珍贵的!那支蓝色血液的样本,是我放了两百倍的安眠药才从一个阿戈尔人身上取到的!啊!别碰那个白色的斑纹羽毛!”


除了那支羽毛伊芙利特略微眼熟,其余的她不怎么感兴趣。她往深处走,到了植物区。


“这是魔鬼玫瑰!我知道它!”


伊芙利特看见了一种艾雅法拉给她讲过的植物,此刻,那支花在真空玻璃罐中漂浮着,就像当时的立体投影一样,没有根须和茎叶,但又不同——这支魔鬼玫瑰在处于短暂的花期时被制成标本,永远地褪去了坚硬的外壳,露出了包裹在其中的层层花瓣,颜色焦黑,因为失水略有干枯皱缩。


她想起了艾雅法拉给她补课的那个晚上,伊芙利特一直偷偷看着对方,所以只记下了这一种植物。艾雅法拉。一想到这个人,伊芙利特就心头一跳。半个小时前,她刚从那家伙的唇上狼狈离开。这下真是完了!她在出门前,想用鲁珀人的方法跟艾雅法拉说再见而已。


“你竟然知道它?”华法琳探头冲自己的萨卡兹后辈喊,她用脚尖点着地:“有人给你送过吗?”


“它灭绝了,那家伙也只见过一次。”伊芙利特有些得意,因为她记下了艾雅法拉说的话。


“哦?那就是确有其人了。那你可要小心,那位说不定喜欢你。”


“你胡说!”伊芙利特被这句话吓了一跳,拿着真空玻璃罐的手差点儿打滑了,“你跟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,她是个黎博利,也喜欢扯淡。”


这下完了,原来神经病是会传染的。华法琳在心里为自己的形象哭丧。


“而且......”伊芙利特又是一副很了不起的表情,她翘了翘鼻尖:


“应该是我先——我先喜欢上她的。”


华法琳瞪大眼睛,氧气没吸上来,眼前一黑。




十分钟后,哥伦比亚。

一个阴森昏暗的地下室。


白面鸮双手交叉坐在第一把交椅上,神情沉痛:


“华法琳,她......牺牲了。”


穿着莱茵军装的另外三个人神色同样悲痛。白面鸮拿手帕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:


“各位都是塞雷娅老大身边得力的助手,但是这次的行动,要比你们以往在军队里经历的战争更加残酷——上面的指示是,不惜一切代价,将目标带回哥伦比亚。”


梅尔:“报告!——为什么不是带回莱茵省?”


“现在不是争执这个的时候,梅尔长官,不要搞内部分化。在此,我谨代表哥伦比亚方面,希望我们能与代表莱茵方面的各位合作愉快。”


麦哲伦:“报告!——目标位置?”


“罗德岛大学,我们需要乔装打扮,在目标经过的路上进行伏击。经费由哥伦比亚这里支出。”


缪尔赛思:“报告!......可以投敌吗?”


“不可以。”






10.

华法琳坐在这辆加长林肯的驾驶座上,有些担心地往车窗外张望。简直触目惊心。


她打了个冷战,在心里为大家祈祷,希望上帝保佑她们——除了那个白色的黎博利。血魔刚在胸口前画完十字,那四个勇士就凯旋了。


梅尔拽着伊芙利特的上半身,一瘸一拐地上了车;麦哲伦和缪尔赛思托着伊芙利特另一半身体紧跟其后,前者戴着烂墨镜满脸淤青,后者的黑风衣上有一个明显的灰脚印。华法琳从后视镜看着最后上车的白面鸮,黎博利只是优雅地弹了弹自己身上的灰尘,完好如初。


上帝可能也是个神经病。华法琳翻了个白眼,穿高跟把这辆豪车的油门一下踩到底。


金发的萨卡兹被用绳子结结实实绑了起来,梅尔和麦哲伦一左一右夹着她(因为缪尔赛思极有可能通敌,所以审问这一环节她被排除在外),简直比华法琳的椅子还要结实。白面鸮坐在伊芙利特面前,她摘下墨镜,看上去似乎深陷于酷姐设定。


“好久不见。”白面鸮戳了戳伊芙利特的脸,把她嘴巴上的布团拿了下来:“你还好吗?”


伊芙利特怒视这个白色的黎博利,又冲离自己很远的驾驶座龇牙竖眉:“你们两个耍我!”


白面鸮想了想,还是把布团塞了回去:


“我们两个可没有在耍你哦,是伊芙利特自己找到华法琳要当实验品对吧?她确实也在做实验——关于种族本能是否可以克制。现在可以得出第一个结论,黎博利的阴谋诡计是无法克制的。”


伊芙利特的眼睛里几乎可以喷出火了,她狠狠地咬着布团,冲白面鸮一通叽里咕噜的。


“看上去你过得很好。考进了这里的自然科学学院,虽然前段时间没有努力学习,但被选入体育队,而补考也顺利通过了——伊芙利特很了不起。”


你怎么知道的!伊芙利特咕噜咕噜着说。


“果然还是小孩子。”看着萨卡兹呆了一下,白面鸮扬眉微笑,摸了摸伊芙利特的头:


“在你第一次找华法琳的时候,我们就知道你在这里了。不然你以为华法琳为什么会轻易放过你?她做的梦都是关于解剖你的一百零八种花样。”


“下次不要再这么任性啦。赫默发现你离家出走以后掉了好几把羽毛,虽说封锁了你的银行账户,但当她听说你在罗德岛大学城,还考进了自然科学学院以后都要自豪地飞起来了。”


梅尔立刻给自己老大打广告:“塞雷娅也是!你离开以后她的脾气都变得特别差,如果谁抽签抽中要跟她打拳击,那真是一场灾难。听到你在这里的消息时,她也恨不得立刻就飞到你的身边,但又担心会影响到你跟赫默,最后还是没有来。”


那你说那么多干嘛。伊芙利特直翻白眼。


麦哲伦向梅尔使了个眼色:应该说那件事了!再不说的话就要过了法定行政时效啦!


梅尔装作没看见,却踩了一脚白面鸮。


白面鸮戴上墨镜,看上去她已经走不出来酷姐设定了。黎博利气定神闲地打了个响指,指了指被排挤出去的,正在角落里生闷气的缪尔赛思:“该你上了,缪缪。”


她们叽咕叽咕说着的事情是赫默和塞雷娅的离婚协议,现在就差伊芙利特的表态了——按照法律要求,由于双方身处异地,所以伊芙利特只能在两人之间选择一位来当自己的终身监护人。


但这是伊芙利特的痛脚,没人敢踩。


缪尔赛思坐过来,换上一副讨好的笑脸:


“伊芙芙,你要知道,没有什么能改变我们对你的爱。赫默和塞雷娅也是,虽然她们离婚——”


萨卡兹被惹恼了,吼声挤在喉咙里,尾巴暴躁地上下拍打着。她想冲这些困住自己的人喷火。


“噢!对了。”白面鸮及时替下缪尔赛思,过来救场:“还有一个人,你应该见过了吧?”


“因为都是草食动物,而且智商相近,所以我们黎博利跟她家世代是好友。你看上去很疑惑?没见过吗?不应该呀——她可是个年轻的卡普里尼,你来罗德岛大学一周后就应该会跟她见面了。虽然看不出来她是一个声名远扬的自然科学博士,但正常的自然科学博士也本不会去干家庭教师这份工作......”


伊芙利特神情呆滞,嘴巴里的布团让她说不出话来,只能在喉咙里挤出艰涩的音节:艾雅——


“她叫艾雅法拉。如果不是赫默请求她来到罗德岛大学当你的家庭教师,这会儿就应该还是她的假期,在汐斯塔度假。你们真的没见过面吗?她向来不会骗人的。”


可是艾雅法拉骗了她。伊芙利特的脑海里只剩下了这一个想法,她眼前浮现出艾雅法拉每天从厨室内探头,蔬菜的香气萦绕在她的指间,还有她温和的笑容。——可是艾雅法拉骗了她。



白面鸮注意到了伊芙利特的异样,她适时地换了一个话题——


“听华法琳说,你有喜欢的人啦?”


——却换到了一片雷区。






11.

拉普兰德逃了商学院的课,一整天。


以前她还会挑,比如说这节课是凯尔希教授的课,她就会上;如果是那只自称皇帝的企鹅,她就不会上。但现在,拉普兰德只躺在床上打游戏、喝酒或者是睡觉——她越来越嗜睡了。


拉普兰德曾经酒瘾很重,而她过去酗酒更凶,是那种就算喝水也需要酒精来辅助吸收的酒鬼,如果不是身体原因,她能在一天中一直喝酒,一刻也不停。


她在上午九点从昨晚睡醒,喝了一点酒,抽了支水烟,然后对着窗外发呆,像尊雕塑一样一动也不动,连尾巴都不摇一下。然后大概快到中午的时候,红来了。她还是一言不发,很乖地坐在拉普兰德身边为她梳理尾巴上的狼毛,直到太阳偏西,她又出去了。


拉普兰德觉得胃袋空空,于是对着瓶口,把最后半瓶酒合着两颗干椒糖吹完,然而酒后睡意再次袭来,她只好倒在暖桌上,沉沉睡过去了。


红回来的时候,她还在睡着。过程中断断续续,因为拉普兰德做了一些梦,是以前回忆的碎片,因此她在睡梦中难以呼吸,常常一下子惊醒,喘了口气又陷入沉眠,直到黄昏才稍稍清醒。她懒洋洋地转着酸痛的脖颈,突然发现外面下了雨,雨滴敲打着玻璃窗。拉普兰德问红,今天周几?


工作,开始。红只是这么说着。


喔,今天是周一啊。拉普兰德懂了她的意思,兴许是无聊透了,她有点想念楼底下那位了。


可能是死党之间心灵感应。伊芙利特比平常早下了两个小时,下午五点,就径直踢开拉普兰德的门,淋了一身的雨也滴落在地板上。拉普兰德正在地板上和红打游戏,在PK《拳皇17》。


伊芙利特浑身是水,她伸手拔了插销。拉普兰德看着屏幕闪了闪,黑了下去。就翻白眼骂她神经病,萨卡兹没说话。红说小火龙,在喷火。拉普兰德才注意到对方的表情不太好。啊?怎么?


浑身湿透的对方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个黑色塑料袋,沉甸甸的,扔在拉普兰德面前。她打开看,发现里面是很多罐酒,烈酒,还是乌萨斯原产的那种私货。听说罗德岛大学城里的乌萨斯人会干这门生意,放假回来从自己的家乡走私好几十箱酒,交给大学城内的线人来贩卖。拉普兰德又翻了好几个白眼,踩在伊芙利特的痛处上跳舞:你发什么神经啊?失恋啦?


陪我喝完这些。伊芙利特脸色枪灰,脚步虚浮,还在自己淌落下的雨水上滑倒。除了失魂落魄,拉普兰德找不到第二个可以形容的词。


喝,喝大个的。拉普兰德眯着眼睛笑,她拉开一罐酒的拉环,红迅速抢走了那罐酒。


因为红在,拉普兰德没能喝到尽兴。但是在伊芙利特喝到第三罐时,这位向来天不怕,地不怕的金发萨卡兹开始抱着自己的脑袋发酒疯。你醉了。拉普兰德冲她吹口哨,要不要出去再淋次雨清醒清醒?


萨卡兹从臂弯中抬头,眼睛湿漉漉的。行啊。


只有发神经病的人才会用跑出去淋雨这种方式来醒酒。显然,拉普兰德的行事风格就是这样,伊芙利特被她带跑偏了。因为下雨的缘故,不然平常五六点的天空是不会这么黑沉沉的,最后一点残阳被乌云吞噬殆尽,偏西风将公寓楼下的凤凰树吹得枯枝乱颤,雨滴在地面上炸开,溅湿了伊芙利特的单裤。拉普兰德把红反锁在了房间里,外面还穿着那件黑色外套。看了眼还穿着单衣单裤的死党:你行吗这样出去?要入冬啦。


那就冻死我吧!伊芙利特自暴自弃。


两个神经病走出公寓楼的瞬间,雨势变得更大起来。沿路砸在大学城内的石板上。每次都是这样,拉普兰德提议一些疯狂而古怪的行径时,伊芙利特总会被她带偏:在考试的前一天跑到隔壁城市的酒吧里喝得酩酊大醉;看到街头上有帮派斗殴,总会加入快要被打趴在地上的那一边,然后两人逆转战局;唯一一次伊芙利特没被带跑是拉普兰德吸毒,当时其实她年少无知也想试试,但拉普兰德在这件事情表示出了她从未有的原则:她从不让萨卡兹碰那些东西。


我失恋了,你们说得对,她骗了我。伊芙利特没憋住,抹了抹鼻尖上的雨水。拉普兰德则咧嘴笑,也抹了抹脸,但还有水滴从她脸上淌下来。


两个个疯子已经穿过了中心花园,沿着通往天桥的岔路走。鲁珀走得很慢,然而萨卡兹也是浑浑噩噩的。雨砸在拉普兰德的狼耳上,在伊芙利特的额角上,在路上的水坑中激起无数重叠的波纹。


我说......你啊,是不是离家出走的?拉普兰德这么问萨卡兹。你家里来人抓你了?


要你管!伊芙利特被人戳到痛点,就开始大发脾气。她酒劲上来了。


我不管。拉普兰德随便地说。对了,伊莎贝拉。


是伊芙利特!


如果,我是说如果,你爸妈死了——


你有病?你爸妈才死了呢!


别生气嘛。反正我全家是早死了。看来你不喜欢这个如果,那我们换一个,有个人,你一直都很喜欢她,为她做过很多事情,但是有一天,你发现你不那么喜欢了,你会不会很难过啊?


你发烧啦?伊芙利特挪过去,把手敷在拉普兰德的前额上,确实很热。


滚蛋吧你。先回答我问题。


呃......这话听上去很别扭诶,既然不那么喜欢了,为什么还会难过啊?‘因为喜欢才会难过。’——我爸我妈分居的时候,我妈平常都不怎么开心,她有个同事叫白面鸮,很精通这些事情,这句话就是她告诉我的。因为这个,以前我是觉得我爸妈肯定还会复合,但是今年我都十八岁了,才发现她们都在骗我,赫默和塞雷娅还是见面就冷脸,一年来说不上几句话......最后还是离婚了。


伊芙利特似乎开始掉眼泪,泪水又可能混入了雨水当中,没人能看出来。而拉普兰德在捂着肚子笑个不停,你不会吧?就因为这个哭了?


才不是!萨卡兹大吼大叫起来。


两人走到了天桥上。伊芙利特借着酒劲,翻身坐在湿滑的栏杆上,一点也不怕掉下去,毕竟她是伊芙利特。拉普兰德双手交握,靠在栏杆上仰面冲着还在坠雨的天空。我现在可没你这身手,我可弱啦。雨滴顺着她眼角滑落,一瞬间,伊芙利特以为拉普兰德哭了,但想了想,她可是拉普兰德啊。


对不起,我忘了你爸妈的事儿了。萨卡兹微微侧过头,向死党别别扭扭地道歉。


你有病?居然向我道歉?拉普兰德回击她。也好,给我讲讲你家吧?


伊芙利特不太适合讲故事,因为她会边骂人边讲。但她还是给拉普兰德絮絮叨叨讲了很多关于她家的事情:她其实不是爸妈亲生的,‘她爸是个刻板无趣的瓦伊凡,她妈是个嗜睡顽固的黎博利,这样天生不合的性格却因为伊芙利特结为一对怨侣。’这还是白面鸮说的。起初,塞雷娅是个军人,赫默是个富商,结婚后为了照顾伊芙利特,塞雷娅迁就后者从莱茵军部去到哥伦比亚,除了生活中的一些不怎么小的摩擦,可以说两人彼此忍受了对方很多。直到塞雷娅的不告而别。


伊芙利特和赫默待在哥伦比亚,在当地的贵族中学念书,赫默是个聪明的黎博利,还有白面鸮,生意越做越大,后来成为哥伦比亚的第一财阀。伊芙利特偶尔听说,塞雷娅当了官,她很高兴,因为塞雷娅肯定会回来找自己和赫默的。事实上瓦伊凡确实这么做了,但中间却和黎博利发生了一场激烈的争吵,因为前者一时的言语不当,引起了更大的误会。最后,赫默把塞雷娅关在哥伦比亚的庄园大门外。就连伊芙利特都被赫默强行关在了房间里面。在家庭环境最糟糕的时候,伊芙利特去了罗德岛公学念高中,那段时间她脾气暴躁,行事横冲直撞,不少人对她抱有怨言。可也是在那个时候跟拉普兰德结为死党。


后来,两人的关系有所缓和。赫默渐渐也允许塞雷娅和伊芙利特的接触,加上爱开玩笑的白面鸮。伊芙利特一度以为,赫默和塞雷娅会和好的。直到伊芙利特高中毕业以后,十八岁生日那天,赫默和塞雷娅正式签了离婚协议,婉转地向伊芙利特说明原因以后,重申她们两位对于伊芙利特的爱。然而,伊芙利特却被法官要求在两位监护人中作出选择。伊芙利特严肃地认为这个要求简直是在无理取闹。因此,她跟赫默和塞雷娅吵了好几轮。在拿到罗德岛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以后,伊芙利特一如她爸当年的风采,在一个安静的早上不告而别。


赫默无奈之下对自己的孩子动用封锁手段,她切断了伊芙利特所有的经济来源,但只要她打一个电话,哪怕是不说话的那种,黎博利也能立刻翻倍地往伊芙利特的账户上打钱。可开学到现在从来没有,伊芙利特换掉了手机卡,十八岁以后她就与监护人失去了义务监管关系,她给罗德岛大学的体育学院当替补,给医学院的教授华法琳做试验品,后者的工作给她带来不菲的收入。


某天晚上,还是个狂欢周五。因为死党说有事,所以伊芙利特就先自己回去了。她在楼梯间里撞见抢劫现场,因为一时热血就冲上去见义勇为,就意外捡到了艾雅法拉。现在想想,说不准这也是那个‘向来不会骗人的’的卡普里尼所策划的。但她当时并不知情,甜蜜地过了两三个月后,就被白面鸮带领着四人组抓了回去。


所有的事情在今天堆在了一起,塞雷娅和赫默还是要离婚,而她要在二者之中选择一个;艾雅法拉欺打从一开始就骗了她,所有的一切都是策划好的;还有拉普兰德,她的死党身体变得孱弱,甚至在圣诞之前就要离开了!然后伊芙利特才知道,她毫无长进,她的世界毫无改变。


也许就像是萨卡兹族的植物:魔鬼玫瑰,伊芙利特是一个流浪的火山恶魔。她生在这世界上没有根须,外形狰狞,缀有尖刺,几乎没有人喜欢她,而她又用那坚硬的外壳一次次地伤害了喜欢她的人。火山喷发的季节是属于她的花期,但伊芙利特是一个流浪的火山恶魔,她找不到让自己落地的那座火山。


伊芙利特。这一次,拉普兰德叫对了她的名字。


曾经也有一个人,我也对她说过这样的话,最后她离开了。现在我应该还能重复利用,再对你说一遍,但可笑的是我要离开了。拉普兰德向前望去,望进这无尽的雨,如同一条倒悬着从天国流向地府的河流。我惨,活不长了。拉普兰德说。然后她用尽全身上下的力气翻身到栏杆上,她疯笑着,弯起眼睛,弯起那道疤痕。她微笑着,在雨中流泪无人发现,站在天桥上的栏杆,看向伊芙利特,透过她看向另外一个人:



“你是这世界上突如其来的一场大火,你不停地燃烧、燃烧、燃烧!尽管你一刻都不停息,可火焰转瞬即逝。但是等到大火过后,你发现你烧出了一个新的世界。”






12.

伊芙利特不大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回到13号公寓楼的。她先是去五层把门锁解开,发现房间内早已是空荡荡的,窗户打开着,只有偏西的冷风搅动着窗帘。


她下了楼,到四层。然后在她套间的门口坐了一夜。楼道内的灯在早上五点时就亮了,伊芙利特起身起得很快,重心不稳,然后跌撞进门。


套间内空无一人。


萨卡兹走到客厅,站了一会儿,然后缓缓弯下身子,蜷缩躺在没有床单和被子的地板上,睡死过去。


在梦中,她就是那支流浪的火山恶魔。在这世界上的每个夜晚,伊芙利特与天空一同哭泣。






13.

在拉普兰德跳下天桥前,伊芙利特跟她拥抱,她伸手勒紧将死之人的肋间,用了很大的力气,对方瘦得只剩下骨架,却还对着自己死党笑,那副“老子天下第一”的表情。


你走之后,我再也没有周五。伊芙利特在她耳边告别,倾盆大雨在她眼泪流出眼眶的瞬间下起。


怎么会呢?白发鲁珀的语气还是那么举重若轻。


——不是还有人会等着你吗。



拉普兰德跳下去的瞬间,伊芙利特浑身冷汗地从床上惊醒。她双手悬空,捂住自己的脸大口大口喘着气。她的那颗心脏突然激烈地跳动起来,伊芙利特抓了抓她胸口处的衣服。


她在重新闭眼之前扫了下电子台历:新的一年已经开始了十二天。她在今年二十岁。


三天后的早上,有人敲响了她房间的门。是个红发的萨科塔,快递员,负责在13号公寓楼派送邮包。她把一个邮包递给伊芙利特,好心地说,新年的第十五天快乐。伊芙利特没理她,冲她吐舌头然后直接拿着自己的邮包关上了门。


可能是她在网上买的干椒糖,而且是大装的——这个邮包形状是圆柱形的,底部径长十维寸,至少二十维寸高。伊芙利特盘腿坐在地上,用牙咬开系在牛皮纸外的草绳。紧接着,她看见了包裹上贴着的易碎标识。萨卡兹挠了挠头,现在干椒糖都是玻璃种了吗?她拆开起缓冲作用的泡沫包装盒,它的顶部是拱形的,这让伊芙利特想起华法琳实验室里的罐子。


下一秒,她瞪大了眼睛。


这是确实是一个真空玻璃罐。并且里面漂浮着她曾经的梦:一支魔鬼玫瑰。她在梦以外的现实,见过这种植物仅有三次,第一次是在电子课本上,那支魔鬼玫瑰其实是立体虚拟投影,外壳封闭,形状狰狞,看上去如同一块顽石,她的家庭教师给她讲述了关于这植物的来历;第二次是在华法琳的标本仓库里,一支货真价实的魔鬼玫瑰,石皮脱落,绽开的花瓣层层重叠,却因为年久古早,逐渐干枯萎缩;第三次就是这次——


伊芙利特抱着玻璃罐,走到阳台上,寒冷的阳光穿入其中:它活着,轻轻在罐里沉浮,细长的枝干笔挺焦黑,直扎入一小块质地疏松的岩石,浅褐色带有毛刺的花萼连接嫩黑的外鞘,露出里面蜷缩的花瓣。简直不是狰狞的魔鬼更像是春天的蒲公英,安静而羞涩。


华法琳告诉她,魔鬼玫瑰一旦形成后就不会死,它们生在活火山的边缘,每当火山喷发,恶魔们就会结束流浪回到属于它们的家乡。它们并不是真的死了,在火山下一次的喷发后,它们顺着狂热的岩浆流出,在玄武岩上呼吸生长,周而复始。就像是萨卡兹人的信仰——植物没有根须,正如同生命没有起源,爱情没有立场;萨卡兹人从来不会为自己心爱之人向上帝作祈祷,因为如果真正爱着对方的话,就会想拖着对方一起下地狱。


白发红眼的血魔向后辈微笑。你以为我们的实验结束了吗?还在继续——这次轮到你了。


如果你想让玫瑰破壳绽放,不如带它回到原本的地方。我们对植物学一窍不通,可总有人会的。






14.


拉普兰德:


你的病好些了吗?今天突然给你写信是有好事要与你还有红色的朋友一起庆祝。

(不过我不怎么擅长写这玩意儿。)

你离开后发生了许多事情,爸妈要离婚,我的暗恋对象也消失不见,还有你们连同我的周五都失踪了。那阵子我过得不是很好,而且看上去很惨,惨到我爸妈为了我又要复婚。可这事儿后来又吹了,因为塞雷娅是个军官,她要去打架了。临走前,赫默亲了她,红告诉过我,这是告别的意思。‘因为彼此太喜欢对方了,所以两个人都很辛苦。’白面鸮跟我这么说,但是我没能听懂。不过我想她们应该是爱着彼此的,所以没所谓了。


这两年我还是在罗德岛大学念书,我还是没能搞懂自然科学。而且在今年,我要二十岁了。但在年初的时候,我收到了自然的礼物,可以说是一支烧焦的玫瑰花。但我想,这可能是艾雅寄给我的。——我还是很喜欢她,尤其是艾雅消失以后,她的后劲儿很大,我很没出息,如果你想骂我就忍住好了。所以我在收到礼物的第二天,再次离家出走了。我决定去找艾雅。


我只拿着那罐烧焦的植物,太兴奋了所以忘了带钱包。潜入在港口的不知道哪条货轮,我只带了这罐花,它对于我来说很重要。因为我觉得我跟它很像。

当时我潜入的货轮是在龙门停下了。我没去过龙门,一下船就迷路了,我和我的花只好在码头这里晃悠。幸运的是很快到了寒假,我遇见了一个红发的萨科塔,就是她派送我的快递,我们当时只见了一面,她记住了我。萨科塔虽然很烦人,但是她很好心把我弄上了去莱塔尼亚的船,那是艾雅的家乡。

大概过了两三天,我到了那里。那罐花还活着。我下了船,找到一个卡普里尼问艾雅的事情,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艾雅。有人告诉我去莱塔尼亚的国立图书馆门口等着,我就去了。我在那里遇见了一个犄角又长又尖的卡普里尼,这让一下子就想起两年前跟艾雅的初遇,当时现场的恶棍就是这样的犄角,原来她就是跟艾雅一起耍我的那个人!我但是还以为是个萨卡兹。

她也认出来了我,然后马上,艾雅被她叫过来。只是我一想到两年前,我被这两个人耍得团团转的事情就会很生气,看见艾雅的时候还发脾气,我抱着我的花掉头就走。但艾雅追上来了。

她很会哄人。艾雅踮脚把她软软的脸和我的脸贴在一起,每次惹我生气都是这样,但是只要她这样我就生气不起来。我果然很没出息。

艾雅说,她之所以装作一名命运坎坷的少女,是为了接近我——她从一开始就想好了!

这个又矮又呆的小骗子!

可是我又好喜欢她。


对了,至于那支花,是艾雅在卡兹戴尔考察的时候看到的。就是她送给我的。我真是越来越喜欢她了。


艾雅告诉我,假如我是火山恶魔的话,那她就是那座火山。

我没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,但是我很感动。


我太喜欢她了,甚至都不觉得辛苦。




你的死党

伊芙利特

祝你身体健康






艾雅法拉伸手在伊芙利特打字的时候环住了她,前者通体赤裸,浑身牙印:“伊芙,你在写什么?”


“没什么呀。”萨卡兹的尾巴缠上对方的腰。她说,“我在跟别人说我有多喜欢你!”


艾雅法拉困呼呼地用鼻尖贴上伊芙利特布满齿痕的裸背:“嗯唔,你可以直接跟我说啊......”




这个春天来得始料未及,火山解冻,恶魔复苏。就算是火山恶魔也会有会溺死火山里面的时候。而每个流浪的火山恶魔都在等待着溺死它的那座火山。








FIN

华法琳的实验:扯淡的白面鸮、不孤单的拉普兰德、落荒而逃的艾雅法拉......和没出息的小火龙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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